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174章 银铃

  江怀璧听到里面的声音眸色深了深, 脚步不停地除了院子。

  然而一出院子便看到庄赞正从廊外走过来, 身旁跟了几个面生的公子, 庄赞在其中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 面上笑意浅淡, 时不时转头说几句。

  一转身过来正好看到江怀璧, 就分明看到庄赞面色僵了一瞬, 她走上前去拱手唤了一声:“子扬表兄。”

  庄赞颔首还礼,然后对着身后一众面有疑惑的公子介绍, 接着立马就有人猜出她是谁来。

  每次科考乡试以下自不必说,春闱秋闱以及殿试, 前几名在士子中都是自有名气的,她三年前乡试夺冠后隔了三年, 名气慢慢淡下去,今年殿试算是又上来了。提起名字自然是人尽皆知。

  几人顿时议论纷纷, 听其中有人口音不像是京都人士。庄赞解释道:“琢玉大约不知,他们都是庄氏族中几位世伯膝下公子,与京城国公府来往少,这几日恰好入京。父亲与几位世伯在前堂议事,我便带他们随意逛逛。”

  江怀璧微微颔首, 并未多言。几人看她似乎不怎么言语,也都听说过她的性情, 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庄赞从一开始便没问江怀璧来的原因,心知即便问了她也是不会说的,还不如不问, 省得在众人面前尴尬。接下来只照例寒暄几句她便直接出了国公府,路上看到白氏步履匆匆去了庄国公的院子。

  她心底沉了沉,毕竟事情发生在国公府,庄国公如果能查到些什么眉目再好不过,若是仍旧没有线索,庄国公的态度倒算不了什么,只白氏往后在国公府不知还要做出什么来,毕竟如今只知表面不知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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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逐渐暗下来以后江府的那些客人才陆续离去,江怀璧得了空回墨竹轩才拆开沈迟给她送的那封信,于明亮的烛光下细细阅读。

  沈迟将沈达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了。

  沈达供出来威胁他给他下毒的人暗中与折柔有联系。

  因折柔相貌出众,当时在侯府那段时间里四处闹腾要逃走,沈达见过很多次,印象自然就深了。然而他也只是知道那人与折柔碰过面而已,其他的并不知道多少。信中写得很详细,将沈达的供词也都另外誊录了一份。

  沈达说唯一一次暗中那人与折柔碰面还是在在门口,门没关紧,他从缝隙里看到的,折柔称那人为主子。

  接下来沈达的事情就结束了,沈迟还写了一些折柔的事。

  折柔两年前为平郡王生了个女儿,在平郡王软磨硬泡下,景明帝终于下旨抬了折柔为侧妃,平郡王府在折柔的打理下井井有条有模有样,那些姬妾虽然仍旧不少,但是一个个都已经以折柔为尊。如今平郡王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自己也不是太在乎男女,对折柔已是宠爱不断,她如今便已经是立稳了脚跟。

  沈迟后来直接去又查了折柔,发现她与净尘师太一直保持有密切的联系,与白氏大致相同,每月去慈安寺一趟。白氏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折柔的时间与白氏错开,过去会将京中和郡王府里近期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净尘师太。

  他甚至还从慈安寺一个小尼姑那里找到了一封信,其中是折柔某个月因事未去而将东西都写在了信里。而那封信却并未到净尘师太手里。原因是那小尼姑怨恨折柔次次去都要给她脸子瞧,心里不爽,便将信偷偷扣了下来,等净尘师太问的时候便说折柔并未有答复,然后那封信便一直压在了那小尼姑那里。

  而那张纸上将京城中尤其是郡王府有关的事情描述得极尽详细,虽说大多数都没有用处而且很零碎,但是胜在事无巨细尽数罗列。

  江怀璧忽然浑身一凛。

  又忽然想起来方文知那封折子来,事情越小所知道的情况就越多,一旦从细微之处入手,潜移默化中不为人所察觉,结果往往来势汹汹,措手不及。

  白氏是放在庄国公府的眼线,刘无意是宫中且是御前的眼线,折柔是平郡王府中的。三个人都不显眼,而且现如今行事低调,不太容易惹人怀疑。

  且平郡王不同于藩王,住在京城进宫次数较多,宫中事情自然只晓得多一些,这样一来,折柔拿到的消息便不仅仅局限于府中了。平郡王自己是皇族,虽是纨绔些,但有些事情他比刘无意这样的外人要清楚。各方面的消息汇合一起,整个大局便要清晰起来了。

  折柔与田尧生之间的关系,沈迟与她说得明明白白,从一开始田尧生接近母亲便是个局。

  三年前她已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暗中算计了母亲,只是所有的都还没有查完,又牵扯晋王一事已经景明帝那里,只能先将折柔的事搁下来。

  她知道只要幕后那人浮出水面,所有的一切便都水落石出,然而当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一起的时候,却仍旧不知道从何查起,那个线索莫名其妙都消失了。因为幕后那人始终未曾暴露任何关于他自己身份的线索,所有现在查到的,也只不过是众多棋子中的几颗而已。

  她将那些信又梳理一遍,然后尽数烧成灰烬。

  火光明亮了一瞬,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既然庄国公府都有眼线,那么江府呢?江家这样大的权势,父亲又是首辅,地位显要,幕后那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布置。

  心中忽然猛地一沉,回想了一下江家那些人,包括熟悉的下人,一个个都与从前一般无二,府中只有她与父亲两个人,那么还能安插在哪里呢?

  这些天江府没有任何异动,朝堂上也较平静,一切似乎都如常。

  她似乎慌了一瞬,随即又镇定下来,片刻后扬声朝外喊了一声:“木槿!”

  外面应声的却是木樨,进来只说木槿在外还没回来。江怀璧微一点头,木槿与惊蛰这几日也是挺忙的。

  她想了想,吩咐木樨将以前审肖嬷嬷和青锁银烛的那些东西拿过来。府中现在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其他的,尚且有待查证。

  木樨应了声,去书房翻找,只是尘封了两三年的东西,找不找得到还是一回事。

  江怀璧转过身,看到外面的天色已暗沉下来,明月还未升上来,只有寥寥几颗星子缀在夜空。有时她反倒更喜欢这样的夜,星没有月那样皎洁绝伦,无论是微弱的还是乍亮的,寥寥几颗延展开来点亮的便是整个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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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后的病算是彻底好不了了,宫中的人素来势利,惯会看主子眼色办事,上面不上心,下面自然不会在意。周太后年纪到底大了,病又一直拖着,然而不见好,也不见差。

  太医院的人都在院判领导之下,同一条舌头,上面的人受了景明帝的旨意,下面人跟着做就行了,自然不敢乱说话。景明帝便是要她苟活着的。

  南宫的人被裁了大多数,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换了一批。那些被裁走的宫人都一个比一个高兴,但是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最后一批人被换走时,南宫是越来越荒凉了。银铃在走时专门去看了周太后,近旁的人搜了身,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放她进去。

  后来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周太后听完后又咳了几日,病情竟是愈发严重起来,然而景明帝都不管,他们自然也没那闲情逸致去查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太后口不能言,却在心里日日念着那银铃的真名。

  秦妩。

  当年的昭宁郡主也就仅仅七八岁,凭着一张口说服周太后将她留在了身边,虽是做了三年的宫女,幼时的骄矜性子磨了不少,但是那份仇恨却是一日比一日深刻。

  自小就心思聪颖敏锐的她在宫中学会了更多,比如借刀杀人。

  周太后那些消息是她透露出去的,南宫不乏有各宫的眼线,比如贤妃。当晚景明帝留在贤妃那里,而周太后要设法让周令仪复位的消息便很适时地传了过去。

  周太后其实平日并不管她,她也整日闲得很,南宫的每个角落都已经一清二楚。

  周令仪走后她便发现江初霁来了,本是想着若是让景明帝发现江初霁在这里,以后那江氏要得宠便不可能了,只可惜居然没被发现。

  不过周太后一失势,她在宫中便比以前自由些,省得老被她钳制在手里。

  自幼丁瑁教导她的便是各种权谋,七八岁的她便能看清各种事,更何况在宫里这三年看惯了妃嫔间的争斗,筹谋这些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隐姓埋名,便只剩下了银铃。银铃声,那是她曾经与父母最好的回忆。三年前秦妩便已经死了,如今只有个孤苦伶仃的宫女银铃。可是她一刻也没有忘记,她是父王和母亲的女儿,是晋王的独女,是丁瑁的学生。

  父王曾经对她说,若登位成功,母亲再无所出的话,她便是太女。

  而今心中只剩下一件事,便是为父母报仇,周太后只是个引子,那些害了他们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几日后,宫人重新分配。银铃利用了自己的优势,加上手中的那些银两,为自己谋求了一个好去处。

  自然也是她的下一步目标。

  目标不能定的太大,毕竟宫中险恶,还需一步步谋划。她被周太后禁锢在她宫中时间太久了,有些东西还不是特别了解,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去,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她去了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