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皇贵妃祸国实录>第32章

  ◎卢雪隐人虽然讨厌,但也算有情有义,喜欢这样的人亦或被这样的人喜欢,也不算亏。◎

  中京府尹大半夜被人叫起来, 迷迷糊糊正要骂人,却听说州桥夜市上闹了起来,最后抓住了个大官, 细问之下来报的人只模模糊糊记得是个什么指挥使,中京府尹当时人就麻了。

  只有禁军里的军官才叫指挥使, 这可不好惹, 可是指挥使好端端的在夜市闹什么闹?这两个月京中事多, 人人紧绷不说, 城防也一再收紧,虽说夜市没停, 但也是加派人手执勤以免漏掉一星半点的祸端, 可别再闹出事。他想了想,虽然老婆的热被窝舒服, 但公事儿和乌纱还是要紧, 于是连夜爬起赶到府衙办案。

  府衙里中京府府判早到一步, 跟府尹见面后低声说道:“大人,抓来的这位是殿前司的陈麓陈指挥使, 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人, 一男一女, 逮住的时候说是正和参军令聂大人家的家仆打成一团, 聂大人家的千金也在, 不知是什么过节。”说完他又凑近府尹耳畔压低声音, “聂大人方才也听说消息, 现下怕是正在赶来路上。”

  参军令可是大官, 至少比指挥使大多了, 再说聂大人的姻亲可是卫国公的掌珠, 他们两家在帝京可是排得上号的权贵, 他即便是府尹,那也不敢轻易开罪。

  只是也要看看情由,这案子牵扯甚广,只怕闹起来要上达天听,这两天他得预备着皇帝叫他去天章殿问政了。

  想罢,中京府府尹大人正了正衣冠,踏进中京府府衙大堂。

  堂下左侧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右侧站着一个女子与一干嬷嬷仆从。府尹扫过右再看到左。

  然后他就站住了,僵直在原地,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府判差点撞上他后背,于是轻轻在后面叫了两声,府尹没有反应。

  这并不怪府判,他虽是京官但级别不够,大朝不上也没机会去天章殿问政,从没面过圣,可中京府尹管得是天子脚下一亩三分地,他恨不得天天被皇帝叫去汇报工作,那张脸,他是再熟悉不过。

  府尹有那么一瞬间,想钻进中京府的铡刀里,自我了断。

  “冯大人,你脸色不大好,是素日里的咳疾又犯了吗?”萧恪站在右边非常亲切地关怀,“眼看就要入夏,可得好好保养啊。”

  这场闹剧最后以中京府府尹冯大人跪地叩拜萧恪后受惊过度,当堂昏死过去告终。

  尹崇月想,都怪萧恪,让陈麓把这些人打趴下他们跑了就完了,偏偏萧恪不许动手,还束手就擒,没得三人被抓到堂前溜达一圈,还吓病一个朝廷命宫。

  不过参军令聂大人何等乖觉,第二天便请罪辞官,说孩子没教育好,要回家专心搞教育工作,萧恪乐呵呵地表示无妨无妨,就差说出窈窕君子,淑女好逑这种话来,还盛赞中京府尹管理有方,帝京民风淳朴,当真是百姓日子红红火火。

  但卫国公心思活络,他是老油条了,知道这件事是误会也是契机,便非说自己外孙女思慕皇上成疾,那一日又阴错阳差皆是缘分使然,这般姻缘不如皇上成全,让他孙女能入宫侍奉。

  这一手打得尹崇月和萧恪猝不及防,两个人聚在一处人脑袋想成狗脑袋,最终决定用尹崇月的脸皮解决。

  她第二日素服脱簪,直挺挺跪在天章殿前,说自己无德侍奉君王,特来请罪。

  听闻这个,乐康侯夫妇全都受不了了,也来请了三四次罪,说女儿不贤,是他们家教不好的罪过。

  萧恪热情接待了自己的岳父岳母,表示自己可喜欢他们女儿,奈何群臣紧逼,才让他们姑娘在宫中如此难做,说罢一家四口哭成一团。外官知道了,便有参奏卫国公的本子递上来,但也有参奏尹崇月的本子,说她善妒,用这般手段逼迫皇帝,很不地道。

  万万没想到,一个石头子砸出这样大的风波,尹崇月暗恨萧恪作死带上自己,也怪自己冲动,谁承想会有这般事端,只能咬着牙,继续假装闹下去,在天章殿外长跪。

  反正晚上有萧恪给她揉膝盖当做补偿。

  天章殿是皇帝日常问政之地,自然有官员来往,总有几个熟人见了不免尴尬。尹崇月最怕见的是卢雪隐,但偏偏卢雪隐任职枢密院,官居要职,常来常往。萧恪似乎也不想尹崇月为难,便这几日没有召卢雪隐来。然而这天朔州有紧要军情,卢雪隐还是来了天章殿。

  他离远处便看见跪在天章殿前那小小的背影,昨日雨下了一晚,初夏尚有余凉,飞檐斗拱上滴滴答答,隔着雨幕,更显得尹崇月单薄无依凄惶无助。

  要是那天与尹崇月一道去州桥夜市的人是他,定然不会令她受如此委屈。

  他心情沉重复杂,走至台阶上,经过尹崇月,不禁放慢脚步。

  一大早就跪在这里表演的尹崇月很是困倦,她努力不去打呵欠,余光只见一缓慢影子微微斜下,正好笼罩在自己身上。

  抬眼望去,便红了眼眶愣在那里。

  原本她是没有什么委屈的,本来就是演戏,无非逼真不逼真罢了,可见到卢雪隐不知怎么回事,心中酸楚,万般心绪一齐涌上,只是想哭,可却不能掉泪。其他大臣鱼贯而入,偏他放慢脚步要在自己身边停上一停,是幸灾乐祸么?

  又丢人又难过的尹崇月别过头去,晨雨微凉,忍不住打个喷嚏,全身都晃上几晃。

  卢雪隐觉得自己脑浆都要被她这几下晃动摇匀了,恍恍惚惚,便进了天章殿内。

  谁都看得出皇上这几天不痛快,爱妃在外面跪着,卫国公和冯大人在朝里怎么都不肯松口,还有一杆子打不着的那些御史跟着起哄。只是谁也不愿多说得罪卫国公那一派罢了。

  该议政议政,该谈事谈事,军情聊完,此次问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萧恪便让众人先退,卢雪隐却行礼站了出来。

  “皇上,不知继入废太子后裔为嗣子之事现下该如何处置?”

  大家都愣住了,为什么武官会关心这个啊?

  萧恪却心头突突一跳,意识到这话中玄机。聪明人说话不需要事先沟通,他立刻叹气,说道:“罢了,此事暂且搁置吧。”

  许多大臣都十分关心此事,一听说要搁置,便都不干了,心想好不容易消弭夙愿还朝野太平的好机会,怎么就搁置了,难道皇上反悔?于是也都不想早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事了,纷纷谏言说此事万万不能搁置,此乃功在千秋的大事啊!

  萧恪只是苦笑摇头,拿出一份少年天子的挫败和无奈来说道:“诸位爱卿之意朕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两个孩子本是要继入尹贵妃名下的,如今……如今尹贵妃尚在外面跪着啊……她说自己有罪,那有罪之人,又如何养育此等重要的子嗣?”

  众大臣顿时感觉皇上图穷匕见,都傻了眼。

  只有卢雪隐对答沉稳,丝毫没有畏惧说道:“皇上此言谬矣。微臣万望恕罪。万事皆有轻重缓急,唯国本一事不可缓,贵妃本就无罪,实乃自责,皇上应当以国本为重加以安抚,照常入嗣之事,不该因小失大有所延误。”

  其实其他大臣也差不多是这样想的,要是入嗣这事儿办不好,后续的麻烦可多的是,只是碍于不敢得罪卫国公和聂家,便三缄其口,如今卢雪隐当了出头鸟,他们乐不得赶忙在旁边敲打起边鼓,见皇上犹犹豫豫,生怕他反悔,便是劝了又劝。

  萧恪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当然高兴有人说了这话,但想到说这话的人是卢雪隐,心中便有点酸酸的感觉。他自己是女子,和尹崇月当然没有男女之情,可多少感觉自己是人家名义上的丈夫,还得让自己女人苦肉计吃了这样大苦头来替自己办事,但自己女人的奸【】夫却卖命吆喝想要伸手帮她一把,显得自己这个正牌老公很是没用。

  可转念一想,自己外面的小姐妹确实也没白白跪着,卢雪隐人虽然讨厌,但也算有情有义,喜欢这样的人亦或被这样的人喜欢,也不算亏。

  他还是有点替尹崇月高兴的。

  于是大笔一挥圣旨一下,便说为了入嗣一事要紧,尹贵妃还是尹贵妃,她也没有错,甚至还有养嗣之功,而这时要是再纳后妃,难免被人说是急着要生自己孩子,不看重入嗣新子,显得非常功利且小心眼,他不是这样的皇帝,群臣也不是这样的臣子,那就一切照旧,给你们个台阶下大家都别再叫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用很礼貌的方式说出来,尹崇月晚上一面享受着至尊帝王级别的膝盖揉捏按摩,一边读着圣旨,很是受用。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那个卢雪隐,不是他开口,我也不好下这个台阶。”萧恪一边揉一边略带歉意说道,“只是他这样惹恼旁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暗中针对。”

  尹崇月又何尝不担心,可她担心也没多大用,此时路只能朝前走了,于是便安慰萧恪说道:“他本事很大,咱们都知道,要是真的受连累,到时候我偷着帮忙,你不算我偷人就行。”

  萧恪又好气又好笑,便用力一捏她腿上的肉,疼得尹崇月嗷嗷直叫。他下手没轻没重,道歉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归正题:“那两个小孩子不肯听话,我今日听人说,他们被关在东宫闹得很厉害,入嗣的典仪将近,你去劝劝他们,别没完没了,差不多得了。”

  尹崇月是不爱去见那两个小孩子的,但萧恪发话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心中却哀叹,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犟种一个呆娃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