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第129章 木雕心

  昼伏夜雨,天寒微凉。

  虽是入了夏,但经由连日的密雨冲刷后,天气仍是转为微凉,住在皇城西坊育婴堂的茯苓甫一推开窗格,湿润中间杂着冷意的凉风便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冷风拂面,她积攒了一夜的激动稍微降了降火,从窗格中向院子中探出手,没有雨丝滴在手上的独特黏腻感。

  雨停了。

  尽管整夜未眠,听着雨打房顶的嘈杂响声止步在四更天时分,但茯苓依旧为雨势或许会卷土重来而后怕不已。

  茯苓将窗户彻底推开,探出半边身子去,于此同时树林阴翳间终于跳出了第一抹昭示着今日好天气的鱼肚白。

  她松了口气。

  这时,院子中重叠的梧桐树阴影中,一团明显不属于树影的影子动了动,发出踩断树枝的“咔擦”响声。

  茯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冲那团阴影喊道:“豆蔻,是你么?”

  院风吹过,树影抖动,那特殊的一团却僵在原地,更显得不合群。

  不多时,一名年岁约莫在十二三岁上下,穿着粗布麻衣,身形瘦弱,头发用红头绳绑起的小女童从梧桐树后转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脚步,掐着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你等等,”茯苓朝她喊了声,披上外袍,提起台架上的手灯,推门走了出去。

  手灯通体木制,像一个圆滚滚的小柿子,肚腹掏空,本该放置蜡烛、油脂的凹槽中却放着一块形状尖凸,像从某块完整石头上敲下来的指甲盖大小的灰白碎石。

  手柄上雕刻着一枚小孩涂鸦似的符号,但就是这枚茯苓每每看了都犯晕的符号,却有不可思议的仙家法术,只要像现在这样,将指腹按在其上,摩挲三下,肚腹中的碎石头就会散发出足能照亮整间屋子的柔光。

  看着手中亮起的提灯,那光好似是嫦娥玉宫中点缀的灯火,茯苓一时恍惚,思绪被拉回一载前。

  那是如今岁一般的夏季,无休无止的暴雨。

  临近五更天时分,地处偏僻的育英堂前来了两个身着茯苓从未见过的,如水波般顺滑的绸衣的官差,他们递给了茯苓一盏灯,茯苓将之点亮,至此一生的轨迹也随之改写。

  茯苓回过神,握紧灯把,快步向院中走去,随着她的脚步,豆蔻苍白的脸色被灯光照得愈加清晰。

  “豆……”

  “都怪她,一切都怪她!是她倒反天罡,逆乱阴阳,连年争战!是她害了我们所有人!”

  茯苓刚要出声询问,却被豆蔻突然的尖叫打断了,她瞳孔剧烈收缩,一面捂住了豆蔻还欲说话的嘴,一面熄灭手中提灯,拉着豆蔻快步进到屋内。

  大门和窗户都堵得严严实实,一丝声音都泄露不出去,她胸膛剧烈起伏,转身看向攥着拳头、眼眶中噙着泪水,身子紧绷的豆蔻。

  “豆蔻,和阿姊说说,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莫非又去听了桃源布道?”她尽力柔和语气,但当“桃源布道”四字一出口,却不由得带上了质问的意味。

  果不其然,豆蔻的情绪更加激烈。

  “桃源仙师说的才是对的,正是因为逆帝,天下才征战不休,百姓流离失所。姊姊,我,阿恒,我们所有人,都是拜她所赐才做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却假仁假义布置什么善堂,这样就能让我的阿父阿母回来吗?”

  “啪!”

  一声脆响,茯苓手掌发抖,豆蔻侧向一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掌印。

  她维持着偏头的姿势,呢喃道:“如今就连姊姊,也要死在她手上了……”

  育婴堂中的所有孩子都是因战乱失去双亲的孤儿,尽管都是孤儿,其中却还有着些微的差别,如茯苓,她的生父生母皆是姜国之民,而豆蔻则出身自西边的齐襄国,于八载前,亡国于姜国的西伐之中。

  齐襄国的平民百姓虽得到了妥善安置,但两军交战怎会没有伤亡?

  豆蔻的双亲正是死于交战,间或说死在姜国将士手中。

  此等事本不该被双亲身死之年仍是学步孩童的豆蔻知晓,但育婴堂、姜国的稳定,却因桃源布道掀起了风浪。

  那是个谁也说不清来历,谁也不清楚具体人数的团体,人人以桃源仙师自居,着白袍,面戴绘制独眼的面巾,他们宣称姜国、逆帝是灾厄之始,若非逆帝挑起战乱,人间本该太平无恙。

  而面对如此危言耸听,扰乱民心的团体,朝廷不知为何却对其视之不见,这一反常的举动,由不得人不多加联想——是否是身为姜国柱石的那位女帝身上出了变故?

  是的,女帝。

  豆蔻口中的逆帝,姜国,甚至半边天下的共主,是个实打实的女人。

  这位女帝登上皇位的第一级石阶,便是与之同宗同源的皇室之血,那日血红映透半面天,女帝提着先代君主的项上人头加封冠冕。

  那日的血日似乎是一切不详的开端,自女帝登位之始,隔年便天象大乱,旱灾、涝灾,几是连年不绝,似乎是上天在降下雷霆之罚。

  有人说女帝是一切灾厄源头,恨不能生啖其血肉,还复天下正道,但有更多人,却将其视作启明星。

  恨其者欲其死,爱其者欲其生。

  二者如此极端,却是没办法的事。

  盖因那女帝是一位凡间不曾见的,从天上玉宫中来的谪仙人!

  随着女帝降生的虽有数之不尽的天灾人祸,但亦有更多实打实的便捷,观宁三年,大雨连年,陇西道、陇南道……多地突发涝灾,国师亲驾驭水,救多地于涝灾之中,救助之民何止万数。

  观宁七年,江南道突起地龙,同年,京中在各地设立巡查属,属中仙师一齐发动,抽拔龙筋、拆剥龙鳞,生生平了这场地动山摇,又不知救下了几多人也。

  至今那两地还有多座仙师庙。

  女帝即位至今,只择了个年号观宁,今岁两月前刚过了定朝日,满打满算也走过了七十个年头,到了观宁七十年。

  先头那几年的事,茯苓也只是大约听善堂的掌事先生提起过,知道的并不分明,可近些年,从观宁六十四年算起的这六年间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豆蔻是实实在在看在眼中的。

  就拿寻常人家的生活作较,猪油白蜡原本是普通百姓用不起的,但在观宁六十五年,京中的巧机属将仙术与机关融合,制作出了不需要猪油,麻油就能发光照明的“新便民灯”,民间又给取了个俗名,叫“永明”的。

  这灯要价也不贵,在巧机属公出的商铺就能买到,只需六十文钱。

  永明灯和茯苓手中这灯却不一样,她手中这盏灯更明亮,更轻巧,是被宫中选上的凭证。

  除了永明灯,还有能省力一百倍的“便民水牛车”,这是仿造黄牛的木水牛,不需那一把精草料,也不怕拉稀过窜误了农时,只需要农忙时到巧机属领一块“废石”,镶嵌在木水牛专留了凹糟的前胸上,周边鬼画符似的纹路一亮,木水牛便能吭哧哧犁出好几十里地。

  若连这些都被好事者指摘不能提及,就说说今岁入夏以来,好似龙王发怒、天河倒灌一般,下了有半旬的暴雨罢。

  换了前朝,只怕这京城的积水都能没过小腿了,百姓也不能和往日一样该出摊的出摊,该务农的务农。

  听说书的先生说,京城底下有一座“大阵”,能吸恶水,化润泽的,因为京城才没被淹了去。

  那说书先生是个不入流的闲汉,平日里靠着走街串巷的乞食过活,茯苓也不知他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假,但在大雨中安然无恙的京城不正印证了几分他说的话吗?

  没有“大阵”,想也是有“中阵”,“小阵”的。

  城里的闲汉不止说书人一个,还有些聚集在茶坊食肆中,带着垂丝绦的纶巾,穿半酸不酸的褪色长衫,自诩为清流门下。

  因善堂日子艰难,茯苓曾在茶坊中做跑堂的活计,听过一耳朵清流门下的高谈阔论。

  话里洋溢着令人不适的偏激论调,他们好似对“天下”有仇一般,不论谈论何种话题,口舌交锋、面红耳赤间总要提一嘴“天下”,你一句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我一句天下局势因姜而乱,个个都是天下离了他不能活的口气,也不知他们是否真的重要到了这般地步。

  对了。

  思及这群高吊眉、刻薄眼的清流,茯苓突然忆起桃源乡的论调似乎就是从茶坊间喧嚣起来的。

  “姜国之乱,便是天下之乱!”

  天下——

  熟悉的话将茯苓炸了个回神,她看了看侧脸红肿,眼神好似小兽的豆蔻,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仍是扬在半空中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豆蔻,对不住,我……”

  她慌慌张张地向豆蔻伸手,却被躲开了,她只剩怔忪的份,豆蔻红口白牙,吐出诸多不像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和那些盘踞在茶坊食肆中的清流是何等一致!

  茯苓心中忽然涌起偌大的恐慌。

  正当她整顿起思绪,要开口说话时,搁置在桌面上、位于她手畔、熄灭了的提灯,突然忽闪着亮起一道惨白的冷光,一霎时,将茯苓的脸照得煞白一片,一颗冷汗顺着鬓角滑下,豆蔻也终于半退着住了嘴。

  “时候已至。”

  一道平铺直叙分不出男女的声音像凿子似的,直接在茯苓脑海中响起,她下意识握住灯把,灯盏冒出更刺目的白光,她被刺得眼前恍惚,再回神,她已然到了另一处地界。

  此地像是一处石林,灰白的乱石堆砌成歪歪扭扭的石塔,高矮不一,有的只到人半腰,有的却像是通了天似的,那气势像要把天捅个窟窿。

  周边弥漫着薄薄一层浅雾,像披在身上的浅纱。受雾气所限,五步之外的光景便全看不清了,茯苓虽来得猝不及防,但心下也有所准备,知道眼下的阵仗又叫仙选。

  一载前她点亮了手中这盏灯,也就获得了仙选的资格,若是能中选,便能归入宫中,侍奉陛下,成为神仙中人。

  这是茯苓梦寐以求的,但她本该雀跃不已的心绪却因临行前豆蔻那番疯言疯语而惊悸不已,一步登天她无暇去想,只挂心着何时能走脱去见自家妹子。

  就这么心绪不宁的被手中的灯牵引着走了千数步,一条蜿蜒的小道延伸向前,直通向皇城根下,从小道出来是皇城下的一处角门,零零总总站了七八个年岁尚轻的提灯男女,皆是锦衣华服,眉目如画,见有人来了便含蓄的点一回头,既不失了自家教养,又无声无息,理所当然地划出了一条线。

  茯苓有些局促地贴墙站在了角落。

  皇城地势高,从她这个偏角落的位置远眺也能将划分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的坊间城下收入眼中。

  北四坊,东四坊,南四坊,西四坊,她心下默默地数了过去,终于找到了小点样的育婴堂。

  “人都到齐了?”

  一道粗轧的声音从左侧方的角门中响起,场上诸人的视线纷纷向那方投去,茯苓也不例外,一齐人都眼放精光地盯着角门,看着比花楼里等着头牌西施亮相的酒客还“痴情”三分。

  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后,“西施”一双毛手把半遮半掩的幕帘撕了个稀碎,一对大脚踏出,直叫众人面皮子跟着都抖了抖。

  这“西施”似乎生得过于魁梧。

  小山一样的壮汉,从鬓角到下巴都包裹着毛发,一对虎目也被过于茂盛的眉毛给埋了大半,足像个毛熊成精。

  “在下戚巍,奉命来领一段路。”声音沉闷。

  毛熊自顾自说着话,也不管众人做何反应,一转身又挤进了角门,这人身形实在过于魁梧,偏生不知变通,硬要从门框里正身挤入,门框被挤得咔咔作响,像随时要裂开似的。

  众人心惊胆战地跟着入了角门,不时抬头打量一眼,生怕这角门受不住毛熊的摧残,倒毁下来将他们压成肉酱饼。

  墙里便是皇城。

  朱墙琉璃瓦像铺陈开的画卷,地上石板严整,凑近了看也找不出一丝拼接的缝隙,像一张块嵌在地上的墨玉,宫殿间往来无人,只听见几人回起回落的脚步声,格外空旷寂寥。

  茯苓远远缀在最后,先头的队伍忽然停滞了下,她眼尖地瞥见为首的那个少年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藏藏捏捏地递给了毛熊。

  那毛熊喜不自胜地将锦囊揣进了怀里,为何说他喜不自胜呢?只听那打雷似的音量便能知晓——“公子是问仙选注意事项?”

  “嗐!将这说成是仙选也能说得过,毕竟选在国师殿下侍候打扫,也算是半只脚入仙门了!”

  毛熊拍着胸脯滔滔不绝,一脸你这可就问对了人的神情,相对的那行贿的公子一张脸却半青半白的,看毛熊的眼神活似看一个脑袋有坑的残障。

  想他废了大力气行贿,却被这嘴上不把门、心里不上锁的夯货一顿大喇叭吵嚷出去,搁谁不得憋闷?

  有几个蔫坏的,占了行贿公子的便宜不说,还装模作样地赞道:“兄台大度。”

  行贿公子一张脸更涨了,隐约能瞧出点恼恨的红,不过他也颇会做人,见事情已被宣扬了出去,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大方问道:“敢问仙长,国师大人选人又是个什么章程?是偏男还是偏女?对家族可有要求?选人时出的考题又是偏向哪方面?琴棋书画还是诗书礼乐?”

  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一眨不眨地盯着毛熊。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毛熊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半晌才支吾道:“未曾听过国师大人选人时看这些个……”

  想是觉得自己答得委实对不住那一兜子贿赂,毛熊纠结了半晌,几乎快把自己后脑挠秃了,这才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吐出两个字,“眼缘……”

  众人:“……”

  信你个鬼!

  茯苓原也是不信说了和没说一样的眼缘二字的,但当一行人只剩她跪坐在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前时,她才不得不信了眼缘,否则该如何解释,最后入选的却是在一行人中黯淡如石子的她呢?

  茯苓怀着撞大运的侥幸跪得诚惶诚恐。

  “哎呀,怎跪下了?”

  这时,一道温和婉丽的女声从身后响起,茯苓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个峨眉粉黛,身着宫装,一举一动仪态万千,好似神仙妃子的妙龄女子向她走了过来。

  她几乎看直了眼,看到那女子伸来的手,下意识缩了缩身子,那女子也宽和得很,见状便等在一旁,不疾不徐地说:“我是秋盈,如今少主不在,便由我代掌疏影宫,你快些起来罢,少主他最不喜人跪来跪去,待他回来若是见你这般,只怕要将你赶出去也说不准呢。”

  茯苓站了起来,秋盈领着她一路往前,边走边说道:“无为天遭白莲教围攻,少主前去相助,没个把月想是回不来,你就跟着我学洗髓炼气的根本经罢。”

  如此日子便过了四五日,茯苓一面心不在焉地学着晦涩难懂的经文,一面思虑着善堂中的幼妹。

  因为“少主”也就那位国师大人不在,疏影宫上下看管极严,秋盈姑姑又仔细叮嘱了她好生参悟根本经,勿要随意走动,因为她一直没寻到适合开口告假回家的机会。

  这日晌午后,宁静的疏影宫突然大乱了起来。

  原因是国师豢养的一只灵猫儿咬开笼子逃了出来,在宫中四处作乱。

  那灵猫儿本是妖身,常年又用灵物供养着,一身法术养得比秋盈还厉害,让它逃了出来,足把众人折腾得够呛,一时也不知该拿这祖宗如何是好。

  所幸灵猫儿并无伤人之心,只是逗撩着众人陪它玩耍,茯苓也被分到了抓捕灵猫儿的任务,提着只绘了阵法的麻袋,一路跟着这灵猫来到了一处从未来过的草庐。

  那灵猫显然早就知道茯苓跟着它,站在草庐的窗棂上,冲茯苓得意地一摇尾巴,撞开窗户跃进了草庐中。

  茯苓一咬牙跟了上去。

  草庐中布置得杂乱,几乎没有地方下脚,地上堆着厚厚一叠废弃宣纸,茯苓随手捡了一张起来,展开。

  只见宣纸上绘制着一名神采飞扬的少年人,半倚着墙,挑着眉向人看来,姿态写满了肆意潇洒,好似随时要从宣纸中走下来,冲人吹个轻佻的口哨一般。

  “喵——”

  又一声猫叫吓得茯苓一惊,她像是不经意间窥见了别人内心深处的隐秘而忐忑不安的孩童一般,慌慌张张将手中的宣纸卷了起来插进画筒中,追着灵猫儿的脚步朝里间走去。

  里间就更了不得了。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木雕人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那只灵猫儿灵活地绕过这些木雕,动作娴熟显然是来过多次了,它落在正中间的桌案上,半蹲着,得意地冲茯苓挥了挥爪子,桌案上也摆着个木雕,从一旁的刻刀和散落的木屑来看,这分明是主人最新刻成的。

  茯苓咬了咬牙,点着脚尖踩了进去。

  然而,她却不知,这整间里间其实都被一座高妙的阵法包围其中,灵猫进去倒是无碍,可一旦嗅到人味儿——

  茯苓眼前闪了闪,里间内像落了道闪电似的,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动,灵猫儿被吓得炸了毛,一个纵跳落在茯苓肩膀上,身子弓起,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声,茯苓也被吓得不敢出声。

  其中三个雕刻得格外活灵活现的木雕人在闪电之后竟凭空生出了一身血肉,有浑身脏兮兮,眼神中透着狡黠的乞儿;有穿着弟子服,一副怕死样的怂货;有逐渐长成,神情坚定的少年人。

  茯苓愕然地发现,这些木雕人和宣纸上所画的居然是同一人。

  三人齐齐向她看来,开口唤道,

  “麻烦精!”

  “祝银凤!”

  “祝临风!”

  声音各有轻重,像将她环抱了进去似的。

  正当这时,茯苓听见桌案上传来了另一道响声,她向那处看去。

  只见桌案上斜坐着一个体态风流,眉眼疏懒的“青年人”,他半坐半倚地看了过来,手中还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刻刀。

  “师兄。”

  他轻声唤道,语气是说不尽的缱绻温柔。